文:意珩/
「我是哈姆雷特,我站在海邊跟浪濤説話,嘩啦嘩啦嘩啦……」
「我是奧菲利亞,那個河流不要的女人,兩腳懸空的女人……」
我一直覺得,這兩句話是《hamlet machine》原劇本裏面最動人的台詞。
一個帶着孤獨的隱衷;另一個,仍然心存幻想。
擁有這兩句台詞的人,哈姆雷特與奧菲利亞,在重演的《hamlet b》中,是怎樣的人物呢?
哈姆雷特擁有萬衆擁躉,他說自己只是26個英文字母裏的其中一個——哈姆雷特b。他身處一個處境,他看見自己在升降台上面,周圍的世界在他眼中上下升遷,他望着這個世界,看到每一個變動的細節,他想像自己即將跳上靈車車頂,穿越城市,在舞台反光鏡閃爍最刺眼的瞬間,他會從車頂跳下,奪過麥克風,向著全場觀衆咆哮——
對這一幕,他陳述的如此細緻,體驗如此逼真,舞台與城市的一切在他的聲音裏聼來眩目迷惑,可是,你分不清楚這悲壯的一幕,是幻想還是真實?那是一個逃脫不掉的身份,令他抑鬱而憤怒。
朱康:「我覺得[消費]是心地不好的人創造出來的、一個讓人依賴的、不可脫離的制度。很難分清楚自己是一個消費者還是一個被人消費的對象。」
朱康:「我會不自覺地也去做這個行爲,消費一些東西。心知肚明的,有時候抗拒某一部分,但其他時候的態度是接受。因爲不是所有行爲你知道了就可以抗拒的。也會有被消費的感覺,當有些選擇出現的時候。我曾經半年沒收入,大家都見證着我,銀行戶口只有幾塊錢,但當時也還好,反而沒甚麽焦慮。我也試過一年做9個演出,還不算學校巡迴,大環境推動了自己的選擇。」
朱康:「距離上一次演出,隔開一年多,作爲一個演員,在這個世代裏,我覺得我的處境就是劇中hamlet b的處境。我會感覺被動。意思是,演員很少可以表達自己內心想表達的東西,我是在別人的影子之下説話。自己開始不滿足了。」
全球變暖,但有個地方仍然冰封。奧菲利亞要去買一場演出來「欣賞」,沒人知道那場演出裏面到底有多好或者多壞?到底值得欣賞的又是甚麽?但所有人都在爭奪那張「票」。盲目的搶奪中,經過11個小時的疲勞爭奪,奧菲利亞不惜付上一切代價,終於購買成功。那是一張票呢?還是她的一場生存保衛戰?選擇的目的已經不重要,重要的是過程中你如何達到這個選擇。
玉樹的火車站,一切與奧菲利亞的想像不同,那是一個別開生面的「實況」,那裏窮困卻現實,住在那裏的人們遺忘了曾發生過的本應最重要的事情,變得冷漠而慣常。
奧菲利亞在火車站奔跑,耳邊響起電影《羅拉快跑》的信念,鼓動得她又一次心潮澎湃「我要買的是一場旅程!」那個不可以破碎的渴望,裏面到底是甚麽?
運華:「我以前做廣告公司,(沒做演員這個職業之前)工作特別累,買東西或者消費其他東西是我的一個交易,我要換回一些彌補的感覺,好像那是最快最容易可以解決的,雖然心裏面也知道花掉這些錢,買了那麽多東西也還是彌補不了心裏的失去。」
運華:「我平時會去買一些課程來讀,這是我的消費方式。我覺得這樣我就很開心,很有滿足感。」
運華:「我現在的工作——作爲一個演員,是一個比較幻想式的工作。我覺得自己也有像奧菲利亞那樣堅信一樣東西的感受,但她不處在一個生活的處境裏,可我在。我阿媽常說,麵包和米飯的重要。我很想解釋,我並不是追夢的人,如果是,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工作。我以前的夢想是想跳舞,當時我拿着那張取錄信,想了一會,然後決定放棄。我知道那不是我當時能走的路。”
冰封會融化的。在那個混亂的戲劇場景裏,哈姆雷特忽然有了某種記憶,「你在哪裏?奧菲利亞,你在哪裏?」
兩個帶着某種矛盾的個體,一個演員,一個有幻想的迷戀者;一個被消費的符號和一個消費者,終於找到了彼此的聯繫。那是一種怎麽樣的關係呢?
他說,我是hamlet,一部機器,沒痛楚,沒思想。
她說,我是一個「謎」的迷。
如果這段關係是存在的,他們這樣傾聽彼此的時候,是不是已經懂得了對方?
一部機器,不會進入這個困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