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愛爾蘭)文化與酒精瀰漫的Unusual Venues@都柏林

文:郭佩欣/

我在都柏林的街角。

滿街都是音樂家!電影《一奏傾情》描述的情節:晚上街頭藝人冒著寒風,在街上演奏,換來三兩途人的駐足;結他獨奏的Norwegian Wood 小號吹奏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,年輕的樂團在街上演奏新曲,還有笛子、傳統手鼓、甚至豎琴,鋼琴也搬在大街上!這是都柏林入夜後的光景。街上除了「音樂系藝術家」;還有不少「視覺系藝術家」,art nouveau 先生每個晴天都在大街上展開畫布慢慢地描劃他的美人圖;無家者先生拿着彩色粉筆,工整地把他的故事化成詩句寫在地磚上。
在這裏,文化與酒精有着莫大的連繫──走在酒吧區,除了有大小酒館,還有劇場、電影學院、電影放映院、音樂工廠、畫廊……文化與酒精不只地理上共存,酒館 酒精品牌也是藝術節的贊助來源。
ABSOLUT Fringe festival 是愛爾蘭最大的多元藝術節,今年為第十七屆,從網頁的表演分類可見,藝術節的定位偏向「當代」(contemporary),節目種類包括舞蹈、喜劇、音樂、劇場表演等等;從活動標籤窺看活動的多元性就可有趣了,有Boys / Girls night out、In the pub、 Gay interest ,還有Tiny capacity、Radical ideas、Bring your ma,和Unusual venue等……。

ABSOLUT Fringe Festival《Heidi and the Bear》宣傳照

在四層公寓裏跑上跑落的黑色童話:《Heidi and the Bear》
Unusual venue?有多unusual? 在網頁上,《Heidi and the Bear》被歸納為「unusual venue」。是,演出場地是個四層的公寓!劇場發生在地面與一樓,不能肯定這裏原是住人的還是辦公室,但室內結構就充滿了家的感覺:窗戶、大門、小庭院、大小剛好的廳房、火爐……劇目要在這裏開演。
故事從主人翁夫婦的女兒Heidi在離家出走後兩年開始……Heidi十八歲生日當天,家人準備了派對,等她回來。出現的卻是迷路女孩Dianna。 然後,Dianna慢慢佔據Heidi的一切;原來她是爸爸的私生女,回來是為了報復。她誣衊爸爸侵犯她並趕走他,然後推開所有觀眾,關上大門,成為新的Heidi。
房子並不大,20多名觀眾與演員擠在一間小房間,非常貼近。一個很深刻的畫面:我站在Dianna身後,她在梳妝枱前抹上口紅,用凌厲的眼神對鏡笑了一笑……那陰森的笑容就像電影close up般打入視覺;然而因為角度問題,不能保證每個觀眾也能看見能看到多少,就憑觀眾的觸角有多靈敏。另一個深刻的印象是結尾:Dianna柔柔推開所有觀眾,關上客廳大門。 與其再說一遍她排除異己心狠手辣,不如直接的推開這群不關事的旁觀者,清晰有力充份利用空間,為整劇劃下有力的句點。
論故事,是有點《家好月圓》式的倫理悲劇,不深奧也沒有甚麼啟示;但正正是這麼簡單,觀眾就容易入腦。要觀眾邊在房子走上走落,邊帶著滿腹疑問,只會讓觀眾吃不消也令焦點不集中;這劇包裝成黑色童話,主線鮮明,作為實驗劇場小品,實在是充滿玩味之作。

《Request Programme》宣傳照

在公寓中窺看死亡:《Request Programme》
對比以上的趣味小品,早兩天所觀看的「公寓戲劇」 又是另一種味道;《Request Programme》 是來自 Ulster Bank Dublin Theatre Festival 的劇目,在服務式住宅大樓內一單位裏演出。入場前,前台人員發了一張指引,說明我將會被帶到一單位,我可以在裏面翻閱任何東西,但必須在女主角出現前還原,並有保持安靜、不要與人交談之類的規則。進入單位後,感覺就像走入了別人的家,我打開她的雪櫃、翻閱她的書,有生活照,剪報;拉開抽屜,有水電費單、牆上掛着名信片;女主人翁名叫Evelyn。雖說是被許可地觀看她的生活,但真的覺得在偷窺他人的私隱,好奇怪的劇場經驗!
Evelyn回家, 重覆着一般人的下班生活:極疲累、有潔癖、食不下嚥;她愈來愈緊張,繃緊的情緒最後到了極點──她自殺了。是的,我近距離偷窺了一個神經緊張的女人自殺的故事,陪她走上最後一段路!
她在黑暗中哭泣、在浴室刷牙等等家中瑣事,由「我」主動的打開了,「我」觀看,「我」闖入了「她」的世界,與她共處一室;在吞下最後一顆藥丸的時候,Evelyn給我們唯一的眼神交流……我們很殘酷!

《Yellow Wallpaper》宣傳照

迴旋走廊 黑紗之外 觀眾就是監視者:《The Yellow Wallpaper》
「觀看者」成為演出的一個重要元素還有一個例子:《The Yellow Wallpaper》,演出地點是一個名叫Smock Alley Theatre,boys school的地方,來自香港的我,聽到theatre就會幻想該處有觀眾席、演區,兩者開揚面對。入場後看見的卻是一道迴旋走廊,沿走廊往前走,發現舞台就在迴旋走廊的中央;我繼續沿走廊而上,在第二層停下,就像屋邨兒童攀在欄柵觀看天井一樣 。觀眾的前方隔了一層破洞的黑紗,有人輕輕架開黑紗,我則直接把頭探出破洞。
故事講述女主角終日躲在房間,認為牆紙的花紋隱藏住一些秘密,她要保守這個只有她才能發現的消息。後來女主角發現牆紙上有個女人一直望着她,那女人可以自由在牆上走動,甚至要逃出來……她開始反監視那牆上的花紋,漸漸變得瘋狂。
是場獨腳戲。女主角在房間,和觀眾就隔着一層黑紗;觀眾的一雙雙眼睛隔著黑紗,成為女主角口中的「監視眼」,「觀眾」就是「監視的大眾」,就是令女主角瘋狂的源頭!
現代劇場不甘於只是由創作者give out message,觀眾的互動亦成為重要的項目。觀眾的眼睛除了單純的接收資訊外,也成了創作者重要的「道具」,如何運用這個珍貴的「道具」加強創作者表達的 message是當代劇場重要的課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