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場行政與單張設計師對話

文 :Lotus Chan/

受訪者 :Ketchup/

I’m Attending  | Maybe | No

大概在兩年多前開始,香港的藝文活動宣傳消息漸漸採用了  facebook 的活動應用程式 (event application) 來發佈,當大家收到活動通知後,按一下裡面的連結便會跑到節目的內容頁上,而內容頁更附設「出席」選項:I’m Attending, Maybe,No,觀眾可即時作出決定,節目製作人又可以預先知道出席人數,這似乎真的很方便,實況是如果製作人根據這些數字去預算門票銷售的話,嗯,那就可能需要準備去教多幾份書來償還虧損了,始終按一個I’m Attending,又不是即時付款,沒海誓山盟吧!

電子通訊的宣傳效率,確實快捷方便,近年表演藝術活動也高度強調推廣及宣傳策略,藝團的宣傳通訊,也因為電子之便更可以多發幾個宣傳,例如編導演員介紹、排戲相片、舞台或服裝設計等周邊消息,錄影預告片段更為大行其道,務求滿足觀眾聲色畫的需要,觀眾更不用像以往需要跑去表演場地搜集表演節目單張。但話說回來,搜集單張倒不如問問觀眾現在還可有收集單張的習慣,朋友聚會與筆者分享「收集單張」的心得,有人現在家中還儲存中學時看戲的單張,三大箱單張不斷加上;有人每次搬家都面對重大的取捨,但同時亦不禁回味一番;而最多的答案是儲存自己有份參與的演出節目單張,作為個人工作記錄。然而單張本身的價值是什麼?設計師對創作和製作又有何想法?今期冷知識就找來一位平面設計師 Ketchup 來訪談,分享他音樂以外另一個創作世界。

Ketchup (又名Ken) 這個名字,讀者或許已接觸過的他的音樂創作,而他本人卻原來是一個從事平面設計十多年的設計師,亦是與前進進一直緊密合作的設計師之一。

「第一次同前進進合作應該是第一季的牛棚劇季,我只記得那時是一間小屋做 main image,這不是完全滿意,事實上我創作十多年都未找到完全滿意的作品。」Ken說。

「我1994年加入 Double X Workshop 工作,那時全港有90% 的唱片是我們設計的,相對其他設計師,我的工作是最好玩的,後期為了打擊盜版唱片,唱片設計越做越多配件,我記得我做梅艷芳的唱片,就是開始做盒裝的,一大份;但現在大家都知道唱片業減產不少,而我亦多做其他設計工作,繼續做好玩的事,自己的創作;例如自己的音樂會,就會自己一手一腳做宣傳品,另外就是其他表演藝術節目,前進進是近年最常合作的單位。」Ken說。

藝術節目的單張設計,有什麼好玩?

「好玩在自由度很大,像前進進的牛棚劇季,合作簡單而俐落。」Ken這樣說。

怎樣簡單?什麼是簡單?

「舉個例,一齣戲我先看故事大綱,之後與導演或相關創作人開會,了解演出重點,我不要看劇本,我要的是了解重點,然後找出一個 eye-catching 的主體,如方向對了,其餘的都只是資料上的改動。當然有時主體不是一擊即中,特別與陳炳釗交手,我估計他要的是火花,雖然有時都會錯摸,但卻更顯得我的存在,而且他的目標多集中在演出內容上,這點很明確。前進進一向都沒有對我要求市場行銷的設計,但事實上我每個設計卻最少有30% 行銷的元素,不然的話,那個 eye-catching 的主體用來做什麼?當然就是想吸引觀眾對節目產生興趣,有時我都會因為男女主角好看而用作 eye-catching 的主體。這種方法也可能因為是從十多年商業設計工作中訓練出來的,所以當設計師與創作人開始互相了解,信任,一切就簡單得多了。」 Ken說。

「當然也有搞得很亂的設計,設計的亂子日新月異,以前可能有人會覺得什麼什麼是賣點,要硬 highlight 出來,令單張花花綠綠的,更妄想一張單張可以說出整個故事,我覺得這太貪心了!又例如裸露,一直以來,裸露都是單張禁忌,香港政府各部門或大機構的單張都不會出現,這我是理解的,但現在問題更嚴重,這些部門、機構,經常提出一些與演出無關的要求,完全是行政指令,如logo 位置,單張紙質、印刷方法,甚至底色選擇都會干預。像一個同時推出多個演出的活動,他們會要求每張個別演出的單張設計都一樣,只是中間的 main image 不同,這是一個框架,令到節目沒有個性,這對演出有什麼幫助?』Ken 十分不悅地說。

節目單張對演出會有什麼幫助?設計師想用設計去幫助節目推銷,大機構也是想用自身的招牌地位去幫助節目推銷,創作人也想用明星效應去幫助節目推銷,大家也在幫,每個人也說自己是為了演出好,或者也就是好事是必經過多磨,在電話吵過嚷過之後,大家還是會冰釋前嫌,繼續合作。

與設計師合演的一場戲

筆者多年前曾經有一年空窗期,於是那一年便去報讀了多個短期的設計課程,完成課程之後雖然多做藝術行政的工作,但偶然還會去做些簡單的設計,這點令經常想到有時當我是行政人員的時候,我會發現設計師向我丟書包、耍花樣,我覺得只要不是太過份,我都會配合這場戲,順他意見;而如果我是設計師的時候,我又會發現有時行政人員的要求,背後可能是一種辦公室政治的技倆,同樣如果不是太變態的話,我又會演這場戲,目標是設計可以順利完成。

我問 Ken:「你覺得藝術行政人員要不要去學習基本設計知識,方便更能與設計師溝通?」

Ken 說:「千萬不要,沒幫助,真的是沒有幫助的。」阿 Ken 斬釘截鐵的回答,完全不像他本人的作風。」他再解釋說:「因為外人就算過學設計,只是一知半解,但知道了他就會覺得自己可以控制事情,他吠我,我吠他,結果是我不做讓他來做算了。」但如果從正面去想,行政人員對設計師不會更加體諒嗎? Ken 認為這只會破壞了設計師的空間。什麼是空間?接下來的討論愈見入肉,開始講及行政人員與設計師之間的實際的事例,我將事件摘要成為六個對話:

(1) 行政說:「先給你假字,你可今晚先開工。」

行政人員很習慣給設計師暫代的假字,以為可以讓設計師早點開始,之後再逐一補上,但事實上是不可能的,有些設計師本來就需要收到所有內容才會開始,也有些80 或 90% 也會開始工作,但如果明明假字做了五行,但實際真字是要七行的話,設計師便要重來。更有些構圖是講究關連性,可能對角是配合另一邊的文字,所以如果是假字的話,那就白做了。但如果設計有相片的話,反而可以先寄給設計師,或者他會先做相片的調整。

(2) 設計師:「我已經寄出圖檔了,你沒收到嗎?」

這句說話可以用關手機來配合,設計師可能會說差不多做好了,可以給你看稿,之後手機關了衝刺四小時或四日,之後開機接到你的電話,就會講這句話。

(3) 行政說:啊!原來做 Output 需要很長時間。

無論是設計軟件或影像剪接軟件,製作稿件時有些步驟確實需要多點時間,行政人員不要再藐視的叫設計師換電腦,因為設計師會問你可不可以用3秒由從20樓到地下大堂?(升降機也要時間的)。有時設計師欺負行政人員,加長 Output 時間,說改一次要一天 Output 也有人相信呢!

(4) 行政說:「我都唔想架,我老闆改完又改啊。」

校稿有著太多原因,有可能真的資料錯誤或是真的設計又未達到意思,但校稿的接受性不是每個設計師相同。經常有可憐的行政人員他們可能夾在上司與設計師之間,如果上司隨時提出改動,那行政人員便要小心,試試要判決是大概儲到7個改動,才找給設計師,不然的話設計師就會在3日之內收到你7個來電,摔電話是合理的。

(5) 設計師:「個稿已經送印了。」

有時當設計師發現行政人員有隨時改東西或加東西的習慣,又或在急趕送印的時候但想改動,他就會說 file 已經送印了,改不了。

(6) 行政說:「可否試多一個看看。」

這句說話也等於要設計做另一個設計不是修改,而最差勁的是在超越死線之後的地獄線時仍提出試多一個,通常設計師都不想做,這是一場可大可小的角力。

以上的例子應該是普遍的交手情況,不知道讀者可有經歷,但似乎再講下去,很多很多例子就會變成只是偶爾發生的或是人與人之間的是非,這不是這篇冷知識想八卦的事,將實況白紙黑字寫出來,是希望與讀者分享,各在其位的包容和感受,到最後戲場裡的事,都是為了演出好呢。